“爷爷,这鸟儿唱得真好听。”
“是的,唱得真好听!那是天铃鸟,鸟儿的歌声像是天上的银铃。
这鸟儿只在晚上唱歌,白天睡觉。
有人说,这是天上的星星掉下来之后变的。
又有些哈萨克人说,这是草原上一个最美丽、最会唱歌的少女死了之后变的。
她的情郎不爱她了,她伤心死的。”
“她最美丽,又最会唱歌,为什么不爱她了?”
我上初二那年,用全部的国文课时间啃武侠,零零散散也算将金庸名篇啃了个干净。像大多数武侠FANS一样,时常把杨过无忌挂在嘴边边,还自以为是地在周记写武侠评论。
一度地,我以为自己是个道地的金庸通了。
如今身在美国,却更愿意看到中华的文字。便上了手,开始重温武侠,也补完了以前一直没看的附在《雪山飞狐》和《鸳鸯刀》最后的这一篇。
《雪山飞狐》看得我直想骂人:金庸小说里难得的惹我生气的男女主人公!我可以原谅金老先生先写《雪山飞狐》,再写那所谓前传《飞狐外传》,结果搞得情节和人物都有些错乱。但是我实在无法原谅胡斐的爱情观,难道你是花痴吗?是个美女你就神魂颠倒啊。什么叫“我第一眼瞧你,我..我就管不住自己了。” 十年前你就为袁紫衣那只玩弄人感情的小蹄子玩了一把,十年后一看到做作到死自以为是林妹妹的苗若兰又立刻忘乎所以啊。程灵素那么一个好孩子就因为不够美貌你就这么狠心地视她的感情如无物。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说这话的人有多可恶!至此金庸小说出名的男主角我看全了。果然只萧峰一人真乃大英雄。所有男主角除却他,又有哪一个爱上的是该书中非第一美女啊?!(何红药和温仪究竟谁美有待考证,毕竟是上一代人,没有直接描绘;倚天里的第一美女怕是紫衫龙王,可惜年纪在那儿摆着,不予考虑。)
《鸳鸯刀》是个小品文,江湖有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周威信你孬得跟太岳四侠一样出名了啊~ 好在袁冠南和萧中慧这对小儿女还算可爱。
于是乎,当翻到《白马啸西风》的时候,我已经不报什么期待,只随便翻翻而已。没想到只这么随便一翻,翻出的震惊、翻出的忧伤、翻出的感动,又岂止是随便两字即可轻易道尽的。
我确信,琼瑶阿姨您就算著作等身也难望查先生之项背了。
查先生故意用那笨笨的文字,竟写出如此一部大漠悲歌。淡淡的字里行间,深藏着的喜愁悲欢,仿佛就是真实可触的。甚至常是在合眼的刹那,恍惚间就似望见在通向玉门关的沙漠之中,一位姑娘牵着一匹白马,向东缓缓而行。最初的最初,伤心而来,最后的最后,亦是伤心而去。风从西面来,夹杂着哈萨克族人的祝福与高昌古国的腐灰,大漠上白马浅浅的足印,终将被这西风下的流沙轻易覆盖。可白马上伤心人心头的痛楚,也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被抚平的吗?
不禁想起罗大佑的那首歌,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
以前我总说,金庸笔下女子我最爱赵敏,爱她的凌厉、大气,爱她的敢爱敢恨、锋芒毕露;但是从今天开始,我要说,李文秀实在是我眼中最可爱的女子,这个我敬重的至情至善而又死心眼的女子啊……
你牵的白马越来越老,你爱的人越走越远。
查先生的透明的文字几乎让我想要用宫崎骏的画风和久石让的音乐来配,我甚至有点想起《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见到的花的名字》,当然,我也想起了那篇淡淡的《月云》。只愿你记得啊,我的旧时模样。也只愿你忘记啊,我的旧时模样。合上书的时候,我已泪流得看不见封底的字样。
喜欢文秀,却也是从来不怪苏普的。爱与不爱,本就没有理由。他从未伤害过阿秀,虽然面目模糊,但有那一份苦涩与甜蜜的记忆便已足够。
你说“如果那小姑娘很是想念你,日日夜夜的盼望你去陪她,因此坟上真的裂开了一条大缝,你肯跳进坟去,永远陪她麽?”你不该问的,可喜欢没有应不应该,只有是不是。“不。”就已经够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打碎了,不见了。孩提的朦胧本来就不是用来珍藏的。
少年选择长大,踏过青葱岁月,有了另一片天另一个世界。少女没有。她的心一直留在了那个有着淡淡野花香的夏日夜晚。这差点就要成为一个怨妇的唠叨了,幸好李文秀不是。若是一味的凄苦下去,或者我们不会这么深的将她记在心里。但是善良的阿秀,却以一种倔强的姿势,独自走在风沙之外,从此再无法走出我的记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只要可以在一旁远远看着喜欢的那个他就很开心了。那为什么你见到了念兹在兹的他还是不快活?因为你怎样努力也成不了他的那个她呀!于他,你只是早已不记得模样的童年玩伴;于你,他却是刻在心底最深最深的那一画。“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怎么办?”包罗万象的可兰经也给不了阿秀答案。
你说:“我不要别人怕我。”你心中却是想说:“我只要别人喜欢我,这毒针可无能为力。”
你说:"师父,你得不到心爱的人,就将她杀死.我得不到心爱的人,却不忍心让他给人杀了."
十年前那个玉雪聪明的小女孩,十年后大漠狂沙下的失落少女,她的善良,一刻都不曾改变。我不敢说当年阿秀离开苏普是怀着一种多么崇高的思想,那么小的孩子,又懂什么呢?但她心灵深处善良的本性,已是不能被“年少”所掩盖的了。当她于性命不顾救下阿曼,当她在高昌迷宫中急步循声而去,当最后的最后,古道上那衰老的白马终于消实在天地之际时,从前板门后那个掩面哭泣的影子,便清清楚楚地在眼前重现了。
查先生写过多少单恋啊,可只这篇最美丽。
咫尺天涯,是怎样的绝望?唯有在不能承受之前离开。
于是有了那平淡而隼永的结局--
白马带著她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
还有,
是了,
若是看武侠,不该看这本,它太短。
若是忆年少,只需看这本,它就是年少。